●清波雜志卷第十一
1郊壇瑞應
2太素脈
3米芾
4為學三多
5鄭顧道除夕詩
6東坡親書
7常產
8繳私書
9府治回祿
10蟾芝
11樂語
12善能出身
13臺評
14書劄過情
15九僧詩
16屬筆
17昭達縱龜
18道昌相
19瑞鶴仙
20鄭俠封事
○1郊壇瑞應
「龍圖閣直學士、提舉醴泉觀、兼侍讀、編修國朝會要、詳定九域圖志、編類御筆、禮制局詳議官蔡攸奏：臣伏奉聖恩，差冬祀大禮陞輅執綏。十一月五日，陛下御玉輅，自太廟出南薰門，至玉津園，伏蒙宣諭臣曰：『玉津園東樓殿重複，是何處？』臣奏以城外無樓殿，恐是齋宮。陛下曰：『此去齋宮尚遠，可迴顧。』見雲間樓臺殿閣，隱隱數重。既而審視，其樓殿去地數十丈，即知非齋宮。俄頃，陛下又謂臣曰：『見人物否？』臣即見有道流、童子，持幢幡節蓋，相繼而出雲間。人漸衆，約千餘人，皆長丈餘。有輅車輿輦，多青色，駕者不類馬，狀若龍虎。及輦後有執大枝花數十相繼，雲間日色穿透，所見分明，衣服眉目，歷歷可識。人皆戴冠，或有類今道士冠而稍大者，或若童子狀，皆衣青、紫、黃、綠、紅，或淺黃、杏黃、淺碧，望之，衣上或有繪繡。或秉簡，或持羽扇，前後儀衛益衆，約數千許人。迴旋於東方稍南，人物異常，旌旗飛翻飄轉，所持幢節高數丈，非人世所覩。移刻，或見或隱，又頃乃隱不見。此蓋陛下恪祗祀事，追述三代，作新禮器，上體天道，秉執元圭，齋服盛明，嚴恭寅畏，天意感昭，神明降格，示現如此。伏望宣付史館，播告天下。」太師蔡京等奏乞率百僚，稱慶明庭。奉御筆依奏。繼降詔曰：「朕嗣承丕基 【 [朕嗣承丕基]「嗣」，商本作「自」。】 ，夙夜祗若，惟道是憲，惟上帝是承。涓選休辰，恭修祀事，備物盡志，咸秩無文。荷帝博臨，如在其上。旌旗輦輅、冠服儀仗見於雲際，萬衆咸睹。惟天人之感通，有形聲之相接。靈承對越，敢不祗欽！可以其日為天應節，用端命于上帝，以昭答於神休。咨爾萬邦，其體至意！」時政和三年也 【 按：事亦見宋史卷一○四禮七天書九鼎、宋會要輯稿禮二八之一六御製天真降臨示現記、皇朝編年綱目備要卷二八、宣和遺事前集。宣和遺事繫此事於冬十月，誤。又宋史卷一一二禮一五諸慶節載：「政和三年十一月五日，以修祀事，天真示現，詔為天應節。」宋大詔令集卷一三六典禮二一天神下有天神下視，太師蔡京乞宣付史館御筆手詔，頒於政和三年十一月九日；同書卷一四四典禮二九紀節復有十一月五日為天應節御筆手詔，頒於政和四年二月一日，與本書所錄字句略有不同，茲校於下：「丕基」作「丕構」，「基」乃避高宗諱而改；「是憲」作「是興」；「博臨」作「惇臨」，「博」乃避光宗諱而改；「儀仗」作「仗衛」；「萬衆」作「萬家」；「至意」作「朕意」。】 。煇自省事，即見丈人行談此事，頗略，茲得其詳，因書以示欲知者。先人云，所書亦有潤色，在當時已多有議之者。豈亦出神道設教乎 【 朱子語類卷一二七本朝一徽宗朝云：「老內侍黃節夫事徽宗，言：……所作天人示現記皆集衆人之妄。」按徽宗君臣所見，實海市蜃樓耳，指為「神明降格」，正周煇所謂「神道設教」也。宋史卷四七二蔡攸傳云：「帝留意道家者流，攸獨倡為異聞，謂有珠星璧月、跨鳳乘龍、天書雲篆之符，與方士林靈素之徒爭證神變事。於是神霄、玉清之祠徧天下，咎端自攸興矣。」長編本末卷一二七徽宗道學引蔡絛國史補曰：「是時上興道教將十年，獨思未有一厭服羣下者，數以語近倖，於是神降事起矣。」絛所言實道破徽宗心事。所指雖為政和七年後事，以其言置之三年，其誰曰不可？】 ？
○2太素脈
煇嘗見父友許志康 【 宦】 論太素脈 【 [許志康宦論太素脈]「宧」，商本作「宦」。】 ，謂可卜人之休咎 【 [太素脈]據脈以斷人吉凶之術。本唐隱者董威輩以授張太素，太素始行其術，故以為名。見雞肋編卷上。】 。因及治平中京師醫僧智緣 【 [智緣]隨州人，善醫。嘉祐末，召至京師，舍於相國寺。察脈知人貴賤、禍福、休咎。熙寧中，王韶謀取青唐，上言蕃族重僧，請智緣與俱至邊。頗有功。韶忌之，言其撓邊事，召還，以為右街首坐，卒。傳見宋史卷四六二。】 為王荊公診脈，言當有子登科甲之喜。時王禹玉在坐，深不然之。明年，雱果登第。緣自矜語驗，詣公乞文以為寵。公為書曰：妙應大師智緣，診父之脈，而知其子有成名之喜。翰林王承旨疑古無此，緣曰：「昔秦毉和診晉侯之脈，知其良臣將死。夫良臣之命，尚於晉侯脈息見之；因父知子，又何怪乎 【 按臨川先生文集卷七一與妙應大師說文字與此略有不同，茲校於下：「其子有成名之喜」，集作「子之禍福」；「古無此」，集作「古之無有」；「知其良臣將死」，集作「而知良臣必死」；「夫良臣之命」，集作「良臣之死」；「尚於晉侯脈息見之」，集作「乃見於晉侯之脈」；「因父知子」，集作「診父而知子」；「又何怪乎」，集作「又何足怪哉」。集「哉」下復有「熙寧庚戌十二月十九日某書」十二字。考安石信智緣之術事亦見長編卷二二六及宋史智緣傳，自非無據，許宧所云，反為臆說，欲為安石諱耳。至安石之文，說理頗為牽強，四庫提要卷一一一子部術數類存目二太素脈駁之曰：「推繹傳文，醫和亦以人事斷之，料其當爾，故其對晉侯曰：『疾不可為也，是謂近女，室疾如蠱，非鬼非食，惑以喪志，良臣將死，天命不祐。』（按見左傳昭公元年）……何嘗一字及於脈。且傳曰『視之』，亦不云『診』。是特良醫神解，望其神色知之。安石所云，殊為附會。」其言是也。】 ？所書大略如此。許云：「此非荊公之文，特其徒假公重名矜衒，以售其術爾。」 【 智緣嘗從王韶經理洮河邊事，亦嘗召對診御脈，命以官，不就。】
○3[米芾] 【 按此則標題目錄中原闕，今為重擬。】
徽宗嘗命米芾以兩韻詩草書御屏，次韻乃押「中」字，行筆自上至下，其直如綫。上稱賞曰：「名下無虛士。」芾即取所用硯入懷，墨汁淋漓，奏曰：「硯經臣下用，不敢復進御，臣敢拜賜 【 春渚紀聞卷七米元章遭遇云：「米元章為書學博士。一日，上幸後苑，春物韶美，儀衛嚴整。遽召芾至，出烏絲欄一軸，宣語曰：『知卿能大書，為朕竟此軸。』芾拜舞訖，即綰袖，舐筆伸卷，神韻可觀，大書二十言以進，曰：『目眩九光開，雲蒸步起雷。不知天近遠，親見玉皇來！』上大喜，錫賚甚渥。又一日，上與蔡京論書艮岳，復召芾至，令書一大屏。顧左右宣取筆研，而上指御案間端研，使就用之。芾書成，即捧研跪請曰：『此研經臣芾濡染，不堪復以進御，取進止。』上大笑，因以賜之。芾蹈舞以謝，即抱負趨出，餘墨霑漬袍袖，而喜見顏色。上顧蔡京曰：『顛名不虛得也！』京奏曰：『芾人品誠高，所謂不可無一，不可有二者也。』」按芾求所用硯事，亦見元湯厚古今畫鑑宋畫。】 。」又一日，米回人書，親舊有密於窗隙窺其寫至「芾再拜」，即放筆于案，整襟端下兩拜。
○4為學三多 【 按商本此則連上。】
為學三多 【 宋葉廷珪海錄碎事卷一八文章門三多引殷芸小說曰：「學者當取三多：看讀多，持論多，著述多。三多之中，持論尤難。為文須辭相稱，不然，同乎按檢，無足取。」（此說又見類說卷五三及錦繡萬花谷前集卷二○文章三多引楊文公談苑，然則當為楊億語矣）又陳師道後山居士詩話云：「永叔謂為文有三多：看多、做多、商量多也。」】 ，士皆知其說 【 [為學三多士皆知其說]商本作「三學多士皆知其說」。】 。孫公莘老 【 [孫公莘老]見卷四第五則注[二]。】 請益於歐陽公，公曰：「此無他，唯勤讀書而多為之自工，世人患作文字少，又懶讀書，每一書出，必求過人，如此少有至者。疵病不必待人指摘，多作自見之。」孫書于座右 【 亦見東坡志林卷一學問記六一語，惟無「孫書於座右」一語，其別有所出歟？】 。
○5鄭顧道除夕詩 【 [鄭顧道除夕詩]「顧」，原作「固」，據正文改。】
鄭顧道侍郎 【 [鄭顧道侍郎]見卷五第二十三則注[二]。】 居上饒，享高壽，煇不及識也。嘗見其除夕小詩親筆：「可是今年老也無？兒孫次第飲屠蘇。一門骨肉知多少，日出高時到老夫。」 【 唐韓鄂歲華紀麗卷一元日「進屠蘇」注云：「俗說屠蘇乃草庵之名。昔有人居草庵之中，每歲除夜遺閭里一藥貼，令囊浸井中，至三日，取水置於酒樽，合家飲之，不病瘟疫。今人得其方而不知其人姓名，但曰『屠蘇』而已。」梁宗懍荊楚歲時記記正月一日進屠蘇酒，注引董勛曰：「正月飲酒，先小者：以小者得歲，先酒賀之；老者失歲，故後與酒。」鄭望之「日出高時到老夫」之句，正寫其兒孫滿堂之樂也。】 【 胡德輝蒼梧志云：或問酴酥事於鮑欽止，鮑曰：「平屋謂之酴酥，若今幕次之類，往往取其少長均平之義。」 【 [胡德輝]胡珵，字德輝，毘陵人。師事楊時、劉安世。入太學，成進士。南渡初入李綱幕，汪、黃惎之，以陳東上書，珵實視其草，竄蒼梧。趙鼎入相，召直翰林，兼史館校勘。講和之役，與同館六人合疏爭之，出知嚴州。已而罷之，飢寒困窮而死。所著有蒼梧集。傳見宋史翼卷一一。[蒼梧志]宛委山堂本說郛卷二六有胡珵蒼梧雜志一卷。[鮑欽止]鮑慎由，字欽止，處州龍泉人。善詩文。舉進士。徽宗召對，除工部員外郎。未幾，責監泗州轉般倉。後歷知明州、海州，奉祠，卒。傳見宋史卷四四三（按宋史作「鮑由」，「慎」字係宋時文獻避孝宗諱而刪，元人修史未加回改也）。太平御覽卷一八一居處部九屠蘇附引通俗文曰：「屋平曰屠蘇。」】 】
○6東坡親書
番江寓客趙叔簡編修，宣和故家。家藏東坡親書歷數紙，蓋坡為郡日，當直司日生公事，必著于歷，當晚勾消。唯其事無停滯，故居多暇日，可從詩酒之適 【 梁谿漫志卷四東坡西湖了官事云：「東坡鎮餘杭，遇游西湖，多令旌旗導從出錢塘門，坡則自湧金門從一二老兵泛舟絕湖而來。飯於普安院，徜徉靈隱、天竺間，以吏牘自隨，至冷泉亭，則據案剖決，落筆如風雨，分爭辨訟，談笑而辦。已乃與僚吏劇飲，薄晚則乘馬以歸，夾道燈火，縱觀太守。」揮麈錄後錄卷六亦載軾休暇日擕妓約客遊西湖事，可參。】 。「欲將公事湖中了，見說官閑事亦無」，乃秦少章所投坡詩，蓋狀其實 【 咸淳臨安志卷九一紀遺三紀事引王直方詩話云：「杭有西湖，潁亦有西湖，皆為游賞之勝，而東坡連守二州。其初得潁也，有潁人在坐云：『內翰但只消游湖中，便可以了郡事。』蓋言其訟簡也。秦少章因作一絕獻之，云：『十里荷花菡萏初，我公所至有西湖。欲將公事湖中了，見說官閑事亦無。』」[秦少章]秦覯，字少章，觀弟。元祐六年進士。調臨安簿。傳見宋詩紀事卷三二。馬曰璐案語曰：「宋史：觀弟覿，字少章；覯，字少儀。天社任淵注陳後山詩云：秦覯字少章，從蘇公學。任淵宋人，當無誤，今從之。」按馬說是也。豫章黃先生文集卷二六書秦覯詩卷後正稱覯為少章。宋史之誤，蓋沿自東都事略卷一一六秦觀傳耳。】 。
○7常產
煇頃侍鉅公，語及常產，公云：「人生不可無田，有則仕宦出處自如，可以行志。不仕則仰事俯育 【 [不仕則仰事俯育]「不仕」，原作「士」，據鮑本改。】 ，粗了伏臘，不致喪失氣節。有田方為福，蓋福字從田、從衣。」雖得此說，三十年竟無尺土歸耕，老而衣食不足。福基淺薄，不亦宜乎 【 按：清錢大昕十駕齋養新錄卷一八治生引本則，加案語曰：「福從示不從衣。宋人不講小學，故多誤解。」又引元許魯齋（衡）之言曰：「為學者治生最為先，苟生理不足，則於為學之道有所妨；彼旁求妄進及作官嗜利者，殆亦窘於生理之所致也。諸葛孔明，身都將相，死之日，廩無餘粟，庫無餘財。其廉至於如此者，以成都桑土，子孫衣食自有餘饒耳。」大昕又感慨而言之曰：「與其不治生產而乞不義之財，毋寧求田問舍而却非禮之饋。故井上之李，甘於彈鋏之魚；五侯之鯖，劣於牆東之儈。」】 ！
○8繳私書
舒亶知諫院，言：「中書檢正張商英與臣手簡，幷以其壻王溈之所業示臣。商英官居宰屬，而臣職在言路，事涉干請，不敢隱默。其商英手簡二紙幷溈之所業一冊，今繳進。」詔商英落館閣校勘，監江寧酒。初，舒為縣尉，坐手殺人停廢。無盡為御史，言其才可用，乃得改官。至是乃爾，士論惡之 【 [舒亶]字信道，明州慈溪人。試禮部第一，調臨海尉。民使酒詈逐後母（按：據光緒鄞縣志卷二六考證，當為叔母），至亶前，命執之，不服，即自起斬之，投劾去。王安石當國，聞而異之，御史張商英亦稱其材，用為審官院主簿。後知諫院，言商英干請事，商英坐責監江陵稅（宋史張商英傳言「責監赤岸鹽稅」，東都事略卷一○二張商英傳作「坐監鄂州漢川鎮酒稅」。考琬琰集下卷一六張少保商英傳乃作「坐監鄂州漢川鎮酒稅，改荊南江陵縣赤舞市鹽茶稅」，叙述最為明晰。本書謂「監江寧酒」，誤）。為御史中丞。坐事追兩秩勒停。崇寧初，知南康軍，繼知荊南。由直龍圖閣進待制，卒。傳見宋史卷三二九。】 。同時呂吉甫，亦繳王荊公私書 【 [呂吉甫]呂惠卿，字吉甫，泉州晉江人。起進士，為真州推官。與王安石定交，安石薦於帝，及設置三司條例司，以為檢詳文字，事無大小必謀之。又薦為參知政事。與安石交惡。坐事出知陳州。久之，知延州。元豐五年，加大學士、知太原。後貶建州。紹聖中，起知大名府，繼知延州。徽宗朝，知杭州。坐其子罪，責宣州，再移廬州。復觀文殿學士，為醴泉觀使，致仕，卒。傳見宋史卷四七一。據宋史卷三二七王安石傳，惠卿「發安石私書曰『無使上知』者。帝以示安石，安石謝無有」。按：據長編卷二七八自注引陸佃語，惠卿繳安石書事誠有之，惟其書「止是囑惠卿言練亨甫可用」，無「無使上知」等語。李燾意則以為佃語不可信，然亦無確證，可謂持之無故者矣。】 。彎弓 【 [彎弓]指反噬恩人。三朝名臣言行錄卷二之二參政歐陽文忠公引溫公日錄云：「先是，（蔣）之奇盛稱濮議之是以媚修，由是薦為御史；既而反攻修，修尋亦外遷，故其謝上表曰：『未乾薦禰之墨，已關射羿之弓。』」按歐陽文忠公全集卷九三亳州謝上表「關」作「彎」。「彎弓」句乃用孟子離婁下「逢蒙學射於羿，盡羿之道，思天下惟羿為愈己，於是殺羿」之典。】 成俗，亦何足多怪！
○9府治回祿
元祐間，寶文閣直學士、中大夫李之純知開封府 【 [李之純知開封府]「之」，原作「文」，據長編卷四六八、宋會要輯稿職官六七之六改。】 ，廨宇遺火 【 [廨宇遺火]「宇」，原作「字」，據鮑本、商本及文淵閣本改。】 ，降左中散大夫 【 [李之純]字端伯，滄州無棣人。登進士第。熙寧中，為度支判官、江西轉運副使。徙成都路轉運使。累遷御史中丞，改工部尚書。紹聖中，遭劾出知單州。傳見宋史卷三四四。長編卷四六八載：元祐六年十二月戊辰，「是夕，開封府火，府廨一空，知府事李之純僅以身免」。丙子，「寶文閣直學士、權開封李之純為兵部侍郎」。宋會要輯稿職官六七之六云：元祐七年四月二十一日，「寶文閣直學士、中大夫、兵部侍郎李之純降授左中散大夫，以知開封府日廨宇遺火故也」。】 。近歲臨安府治偶失所戒，守臣自列，貶秩，免所居官 【 宋史卷三六一張浚傳載浚子張枃知臨安，「府治火，延及民居，上疏自劾，詔削二秩。枃再疏乞罷，移知鎮江」。據咸淳臨安志卷四八秩官六古今郡守表，枃以淳熙十三年八月十八日改知鎮江府。】 。其亦用此故事耶？
○10蟾芝
政和二年，待制李譓進蟾芝，上曰：「蟾，動物也，安得生芝！聞大相國寺市中多有鬻此者，為玩物耳。譓從臣，何敢附會如此！」命以盆水漬之，一夕而解，竹釘故楮皆見。於是責譓以罔上，安置焉 【 [李譓]字智甫，鄭州人。第進士。紹聖間，知章丘縣。累遷陝西轉運使，擢顯謨閣待制。又任鄜延帥，復徙永興。偽為蟾芝以獻，坐罔上，貶散官安置。三年復之，歷數郡，卒。傳見宋史卷三五五。按：本傳載蟾芝敗露事與本書所載同，而揮麈錄後錄卷八則謂：「道家者流，謂蟾蜍萬歲，背生芝草，出為世之嘉祥。政和初，黃冠用事，符瑞翔集。李譓以待制守河南，有民以為獻者，譓即以上進。祐陵大喜，布告天下。百官稱賀於廷。……命以金盆儲水，養之殿中。浸漬數日，漆絮敗潰，雁迹盡露。上怒，黜譓為單州團練副使。」然據宋大詔令集卷二一○政事六三貶責八李譓散官安置制，譓所貶乃唐州團練副使，安州安置，非單州團練副使也。】 。又己亥冬，祀南郊，方登壇，樂作，使人推數小車，載火出于遠林。左右爭獻言為異，指點鬨然。大司樂田為 【 [田為]字不伐，善琵琶，無行。政和末，蔡攸提舉大晟府，奏充大晟府典樂。重和二年八月，罷為大晟府樂令。有哶嘔集。傳見全宋詞八一三頁（以上並參宋史卷一二九樂志四），惟該書「重和二年」誤作「宣和元年」，今據宋會要輯稿職官六九之四改正。】 押登壇歌，壇上大呼曰：「田為先見！」而上亦不責也。時所謂祥瑞，亦有類此者。而蔡絛尚有「山產碼碯水晶，地布醴泉芝草」，夸大其父相業。父子之罪通天，亦何辱書 【 按蔡絛鐵圍山叢談卷一雖嘗載此等事，而無此語，疑出其所著五卷國史後補中，其書已佚。直齋書錄解題卷五雜史類該書提要云：「此書大略為其父自解，而滔天之惡，終有不能隱蓋者。」與煇論合。考宋史全文卷一四下云：政和五年冬十月，「蔡京等以汝州瑪瑙生發，幷芝草及諸州雙頭蓮、連理木、甘露降、仙鶴集、雙瓜、雙頭芍藥牡丹，凡五千三百種有奇，上表稱賀」。是絛之所夸，正京之所炫也。】 ！
○11樂語
蔡忠懷持正，初任邠州理掾，屬韓康公宣撫陜西，喜其所撰樂語全用韓氏事，薦之。康公弟持國尹開封，辟主左廂公事。後尹劉公 【 庠】 責蔡庭參，蔡曰：「此禮起於藩鎮辟除掾屬。輦轂之下，比肩事主，雖有故事，亦不可用。」劉不能屈。神宗聞而嘉之，劉乃補外 【 [蔡忠懷持正]蔡確，字持正，泉州晉江人，父徙陳。第進士，調邠州司理參軍。繼以韓絳薦，辟開封府管幹右廂公事。王安石薦之，徙為三班主簿。後歷知制誥、御史中丞而為參知政事。元豐五年，拜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哲宗立，轉左僕射。為御史所劾，罷為觀文殿學士、知陳州。明年，坐弟碩事奪職，徙安州，又徙鄧。其在安陸，嘗游車蓋亭，賦詩十章，知漢陽軍吴處厚上之，以為皆涉譏訕，遂貶光祿卿，分司南京，再責英州別駕，新州安置。卒於貶所。紹聖元年，詔復正議大夫。二年，贈太師，謚曰忠懷。徽宗朝，追封清源郡王。傳見宋史卷四七一。[韓康公]即韓絳，見卷四第十六則注[三]。[樂語]宴會時付與伶人習誦之駢語，後常附以詩，亦稱致語，起於宋代。參見明徐師曾文體明辨序說樂語。據雞肋編卷下，「蔡確持正始為京兆府司理參軍，會韓子華建節出鎮，初到設燕，蔡作口號，有『儒苑昔推唐吏部，將壇今拜漢將軍』（按宋陳鵠西塘集耆舊續聞卷一○作「文價早歸唐吏部，將壇今拜漢淮陰」）之句。公喜，薦之，改京秩。」[劉公庠]劉庠，字希道，彭城人。舉進士，為高密廣平院教授。神宗立，累遷知開封府，會與蔡確爭廷參禮，出知太原。後歷知成都、秦州。元祐初，加樞密直學士，知渭州，卒。傳見宋史卷三二二。宋呂陶淨德集卷二一樞密劉公（庠）墓誌銘云：「（蔡）確主於安石，見公不庭參，公謂朝廷之儀，安可以私廢，上疏辨之，由是失宰相意。」按：本則所記蔡確二事，亦見宋史本傳，惟無「神宗聞而嘉之」語。考此說實出於實錄蔡忠懷公確傳（見琬琰集下卷一八所引）。又據長編卷二二五，劉庠因此事奏請罷廂官，「確方主王安石，故上意不直庠，尋改確為三班院主簿，庠相繼補外」。】 。忠懷為小官，所守如此。今州縣吏見長官，典謁以例告，違背禮制者多矣。 【 一說：神宗既嘉確之不屈，他日臺官闕，執政奏除官，上曰：「只用不肯堦墀見開封尹者 【 [只用不肯堦墀見開封尹者]「封」下，鮑本、商本均有「府」字。】 。」遂除確監察御史 【 此說亦見東都事略卷八○蔡確傳。】 。】
○12善能出身
紹興十一年，程克俊 【 [程克俊]字元籲，浮梁人。宣和六年進士。調湖州刑曹，改太學錄。召對，擢翰林學士。紹興十二年，除簽書樞密院事，尋兼權參知政事。次年罷簽書奉祠。二十六年，除參知政事，尋以疾自請奉祠。卒謚章靖，一云忠靖。見明程敏政新安文獻志卷九四下程公克俊家傳。】 進呈，乞以貢院所考合格宗室善能 【 [宗室善能]趙善能，太宗子漢王元佐裔。見宋史卷二二七宗室世系表一三。】 ，特令附正奏名殿試，以示勸獎。從之。高宗曰：「天族之貴，溺於燕安，往往自陷非法。若以邦典繩之，則非所以示叙睦之恩；置而不問，又無以立國家之法。唯擇其好學從善者，稍加崇厲，以風厲其餘 【 [以風厲其餘]鮑本無「厲」字。】 ，是亦教化之術也。」宗室取應賜出身自此始。善能居無錫惠山，與煇居為鄰，其後三、四任州縣，以選調終。
○13臺評
蘇丞相子容，因臺評去位。時左司諫虞策言：「蘇頌罷相，臣備言職，朝廷進退宰相，宜有論列。而臣竊自念頌於元豐年曾薦舉臣，在臣之心，誠恐近薄，有犯風誼，以此不敢入文字。臣之尸職，無所逃誅」 【 云云】 【 亦見長編卷四八二，事在元祐八年三月辛卯。據載，虞策尚有「乞除臣一小州差遣」語，而「詔不允」。[虞策]字經臣，杭州錢塘人。登進士第，調台州推官。元祐中，召為監察御史，進右正言，遷左司諫。徽宗朝，仕至吏部尚書。屬疾祈外，加龍圖閣學士，知潤州，道卒。贈左正議大夫。傳見宋史卷三五五。】 。議者謂奏疏自列，略無隱情，當是時風俗忠厚顧如此。夷堅庚志書謝誠甫 【 祖信】 任南床日，論趙忠簡公不遺餘力，而謝為趙之上客。豈逼於言責，不暇顧私恩，所見與虞異矣 【 按今夷堅庚志已佚。[謝誠甫祖信]謝祖信，字誠甫，邵武人。宣和六年進士。由迪功郎歷江西提刑司幹辦公事。紹興九年，為殿中侍御史。時趙鼎以奉國軍節度使知泉州，秦檜諷祖信誣鼎嘗受張邦昌偽命，詔落鼎節鉞，擢祖信權吏部侍郎。後坐事除徽猷閣待制、知潭州。抑鬱致疾而卒。傳見民國福建通志列傳卷一○。朱子語類卷一二七本朝一高宗朝云：「是時（按指趙鼎復相時）又有人上書乞禁錮章厚（按即章惇）子孫、親戚者，高廟欲從之。趙有文字說但禁其子孫足矣，恐不可及其親戚。上批以為省所奏可見仁恕，更宜子細，無貽後悔。未幾，趙復罷。謝祖信為諫官，遂排擊之不遺餘力。嶺表之貶，實祖信之力也。祖信，邵武人，乃章厚之壻。」要錄卷一二七著此事於紹興九年四月癸丑，云：祖信「奏鼎罪惡滔天，不可殫記」，「伏望特加流竄，正國典刑。章五上，乃有是命」。[南床]侍御史之別名，見容齋隨筆四筆卷一五官稱別名及文獻通考卷五三職官七侍御史。祖信時為殿中侍御史而非侍御史，稱「南床」似誤。】 。
○14書劄過情
大父有手札藥方，乃用舊門狀紙為策■〈衤貴〉 【 [門狀]孔氏談苑卷四云：「古者未有紙，削竹木以書姓名，故謂之刺；後以紙書，故謂之名紙。唐李德裕為相，極其貴盛，人之加禮，改具銜候起居之狀，謂之『門狀』。」[策■〈衤貴〉]墨莊漫錄卷四謂書冊「縫繢歲久斷絕，即難次序」，味其意，「縫繢」者裝釘之綫。「■〈衤貴〉」通「繢」，「策■〈衤貴〉」當為綫裝冊子也。周煇大父藥方，必書於門狀紙背者。明張萱疑耀卷三宋紙背面皆可書云：「余幸獲校祕閣書籍，每見宋版書多以官府文牒翻其背以印行者。如治平類篇一部四十卷，皆元符二年及崇寧五年公私文牒、牋啟之故紙也。其紙極堅厚，背面光澤如一，故可兩用，若今之紙，不能爾也。」按：今上海博物館所藏宋龍舒本王文公文集即以宋人文牒、啟劄紙背印成，可證張說。】 。見元祐間雖僧道謁刺，亦大書「謹祗候起居某官，伏聽處分」，或云「謹狀」，官稱略不過呼 【 [官稱略不過呼]鮑本、商本均無「略」字，鮑本注云：「姚本有『略』字。」】 【 宋王讜唐語林卷八云：「唐世謁見尊者，皆曰『謹祗候起居』。起居者，動止也，理固不乖。近者復云『謹起居某官』，則『動止某官』，其義何在？相承斯誤，曾不經心。」司馬氏書儀卷一私書謁諸官平狀小注云：「按：『祗候某人起居』，乃語自唐末以來，皆以云『祗候起居其人』，今從衆。」翔按以「起居」作動詞，盛唐已然，非始於唐末也。杜甫有奉送蜀州柏二別駕將中丞命赴江陵起居衛尚書太夫人因示從弟行軍司馬位詩云：「起居八座太夫人。」題、詩中「起居」皆已如此用矣（見杜詩詳注卷一八）。梁谿漫志卷二謁刺云：「熙、豐間，士大夫謁刺與今略同，而於年月前加一行云：『牒件狀如前，謹牒。』後見政、宣間者，則去此一行。其間有僧官參監司，亦只書實官，如提刑、宣德之類；其末稱『裁旨』。此風尚淳古焉。」游宦紀聞卷一謂其家藏元祐十六君子謁刺，「刺字或書官職，或書郡里，或稱姓名，或只稱名；既手書之，又稱主人字，且有『同舍』、『尊兄』之目。風流氣味，將之以誠。今人觀之，宜泚顙矣。」[過呼]即所稱官名過於其實。今人稱副職者常去「副」字以示敬，亦猶是也。宋史卷一六八職官志八云：「淳化元年，國子祭酒孔維上言：『中外文武官稱呼假借，踰越班制，伏請一切禁斷。』太宗命翰林學士宋白等議之。白等請：『自今文武臺省官以卿、監、郎中、員外並呼本官，太常博士、大理評事並不得呼「郎中」，諸司使、諸衛將軍未領刺史者、及諸司副使不得呼「太保」，供奉官以下不得呼「司徒」，校書郎以下令、錄事不得呼「員外郎」，判、司、簿、尉不得呼「侍御」，侍詔、醫官不得呼「奉御」，其文武職事州縣官，如有檢校、兼、試、同正官者，稱之。』」容齋隨筆三筆卷五過稱官品謂天聖職制命內外文武官不得容人過稱官品，「自後法令不復有此一項，以是其風愈熾，不容整革矣」。】 。紹興初，士大夫猶有以手狀通名，止用小竹紙親書，往還多以書簡，莫非親筆。小官於上位亦然 【 老學庵筆記卷三：「元豐後又盛行手刺，前不具銜，止云『某謹上謁某官，某月日結銜姓名』。『刺』或云『狀』，亦或不結銜，止書郡名，然皆手書。」】 。自行劄子，禮雖至矣，情則反踈。司馬溫公嘗言：「與貴官書簡，有采紙數過三，皆不謹。」又云：「居處隨用所出紙札，未嘗他求。」所書止一二幅，世多石本，可見也 【 同上云：「變而為劄子，衆稍便之。俄而劄子自二幅增至十幅，每幅皆具銜，其煩彌甚。」雲麓漫鈔卷四云：「秦忠獻（檜）當國，有投以劄子者，其制前去『頓首再拜』，而後加『又謹具申呈，月日具官姓名劄子』，多至十餘幅。平交則去『申』字。慶元三年，嚴叠楮之禁，祇用三幅云。後又祇許用一幅，殊為簡便。」按永樂大典卷二二七四九至二二七六一「劄」字，其所載宋代劄子，大多為三幅，亦有五幅者，可參。司馬氏書儀卷一表奏上尊官時候啟狀小注云：「今人與尊官書多為三幅，其辭意重複，殊無義理。凡與人書，所以為尊敬者，在於禮數辭語，豈以多紙為慕邪？徒為煩宂而不誠，不足法也。」聞見後錄卷二八云：「司馬文正平生隨用所居之邑紙。」】 。 【 歐陽公與梅聖俞書，亦有「日夕匆匆，非答書簡、寫門刺，未嘗親筆硯」之語 【 按歐陽文忠公全集卷一四九與梅聖俞（康定元年第二函）作「日夕怱怱，筆研非答書簡、寫門刺未嘗視」。】 。】
○15九僧詩
歐陽文忠公詩話：「國朝浮圖，以詩名世者九人，故時有集號九僧詩。今不復傳矣。余少時，聞人多稱其一曰惠崇，餘八人忘其名。」 【 見六一詩話，其中復云：「其集已亡，今人多不知有所謂九僧者矣，是可嘆也。」司馬溫公詩話云：「歐陽公云：九僧詩集已亡。元豐元年秋，余游萬安山玉泉寺，於進士閔交如舍得之。」按九僧詩今尚存。】 煇昔傳九僧詩：剱南希晝、金華保暹、南越文兆、天台行肇、沃州簡長、青城惟鳳、江東宇昭、峨眉懷古，幷淮南惠崇，其名也 【 按：司馬溫公詩話所載九僧地名，「江東」作「江南」，餘皆同此。沃州其地，以簡長詩考之，當在浙東。其送僧南歸詩云：「漸老念鄉國，先歸獨羡君。吴山全接漢，江樹半藏雲。」又暮春言懷寄浙東轉運黃工部詩云：「十年霜雪獨為客，萬里夢魂空到山。」然則其家鄉必越之沃洲山，「州」與「洲」通也。】 。九僧詩極不多，有景德五年直史館張亢所著序 【 按：「景德五年」，直齋書錄解題卷一五作「景德元年」（文獻通考卷二四八經籍七五總集類引陳氏說作「景德初」），是。緣景德僅四年，其明年正月即改元大中祥符也。「張亢」，直齋書錄解題作「陳克」，文獻通考則引作「陳充」，郡齋讀書志卷二○總集類、宋史卷二○九藝文志八總集類同。考司馬溫公詩話亦稱「直昭文館陳充集而序之」，則作「陳充」者是。查陳充宋史卷四四一有傳，云：充字若虛，益州成都人。廷試擢甲科，釋褐孟州觀察推官，就改掌書記。召試，授殿中丞，出知明州。入為太常博士，直昭文館，遷工部、刑部員外郎。景德中，知貢舉，改工部、刑部郎中。出權西京留守御史臺，旋以本官分司，卒。據長編卷六三，景德三年五月下有「直昭文館陳充直史館」一段記事，言充係「京朝官任館職自至道三年至今不遷官」者。為九僧詩作序者必此人也。】 ，引如崇到長安「人游曲江少，草入未央深」之句，皆不載，以是疑為節本。崇非但能詩，畫亦有名，世謂惠崇小景者是也。「畫史紛紛何足數，惠崇晚出吾最許」，荊公詩云耳 【 [荊公詩云耳]「耳」，鮑本、商本均作「爾」。】 【 見臨川先生文集卷一純甫出釋惠崇畫要予作詩。】 。
○16屬筆
數十年前，僚屬有能文者，監司、郡守委作牋記，遇有所囑，必親作簡致叩。教官被公牒撰應用文字，亦親署名封達。近時此禮俱廢，但書司作承受傳導公牒，則若常程行移，至有「牒請照會，不請有違」之語。上官體貌益崇，學士大夫浸失自重。此其一也。紹興間，先人官鎮江時，錄參 【 [錄參]即錄事參軍，掌州院庶務，糾諸曹稽違。見宋史卷一六七職官志七。】 王敏功告殂，帥守李茂嘉寶文，率僚屬往其廨哭之 【 [李茂嘉寶文]李謨，字茂嘉，無錫人。崇寧五年進士，調通州司法參軍。歲滿，升文林郎，調江州軍事判官。建炎元年，除江南東路轉運副使。紹興五年，轉左中奉大夫、知鎮江府，進直顯謨閣、兩浙路轉運副使。方聞命，遷直寶文閣、知臨安府。七年，再知鎮江府。上書請祠官，提舉台州崇道觀。謨延請後輩，不以爵齒自高，與鈞禮。見鴻慶居士集卷三五宋故左中大夫直寶文閣致仕李公墓誌銘。】 。近年豈復有此氣象！
○17昭達縱龜
舍弟昭達，淳熙壬寅丞長洲。沿檄往海鹽，回程次吴江，見岸旁漁舟取龜板，用銛刀剜其肉，最為殘酷。小人牟利，忍於物命，不恤也。詢之，一枚纔直一二錢。惻然動心，以一千得大小五百六十餘枚，貯於竹籮，度去漁舟差遠，以數枚寘于版。舟行，旋取旋放，蓋恐僕隸輩用力拋擲，或墮沮洳中，反傷其生。半日方竟事。到家，其婦唐迎謂曰：「昨夢甲士數百人入門，云荷官人見宥，各聲喏而去，殊不可曉。」初不知曾縱龜也。告以故，相與嘆息。自爾 【 [自爾]永樂大典卷一三一三九夢龜來謝所引「爾」下有「後」字。】 ，凡遇鱗介鮮活者 【 [凡遇鱗介鮮活者]大典所引「介」作「甲」。】 ，常取以善價，俾相忘於江湖，迄今毋怠。
○18道昌相 【 按商本無此則。】
無錫鄉僧道昌，蚤歲周遊諸方，在廬山雲居，因與人鬪毆，損左目。值同袍授以相術，久乃得出藍之譽。旋至都下，出入貴人之門，語多奇中。族叔樞密方官正字，昌一日語之：「旦夕當權法從。」時當國者深忌先傳除目，力止之，且云：「勿為我累。」又言最下館職，無攝禁近之理。昌執益堅，且刻只在今日。方付一笑間，兼權中書舍人命下 【 [族叔樞密]指周麟之，見卷三第二十五則注[一]。據要錄卷一六二，麟之除祕書省正字在紹興二十一年九月己未；同書卷一六五載：二十三年九月「壬辰，祕書省正字兼權中書舍人周麟之罷」。而前此失載其初權中書舍人月日。】 。叔祖侍郎 【 [叔祖侍郎]指周方崇，見卷三第十則注[二]。】 婺倅滿秩造朝 【 [婺倅滿秩造朝]「滿秩」，鮑本作「遄秩滿」，注云：「姚本無『遄』字。」】 ，未暇干堂，且歸嘉禾。忽得召命，叵測。入國門，昌曰：「通判必任言責。」亦痛詆其妄。來日入對，方知為副端湯致遠薦。對畢，還寓舍，昌先在焉，理前語曰：「黨或不然，則相書不可用也。」語未既，報除察官 【 [副端湯致遠]湯鵬舉，字致遠，金壇人。未冠入學，遂貢京師，試上舍第一。擢政和戊戌進士。紹興中，除參知政事。以資政殿學士奉祠。乾道初薨，謚敏肅。傳見京口耆舊傳卷八。副端，殿中侍御史別名。見容齋隨筆四筆卷一五官稱別名。據要錄卷七○，紹興二十五年十二月乙卯，「左朝奉郎、通判婺州周方崇為監察御史。方崇，海陵人，湯鵬舉所薦也。」時鵬舉正任殿中侍御史。】 。先人罷饒幙，有以敕局薦者。議已定，拘親嫌，改乞江東幹官。往叩昌，昌曰：「必無成，後三四年方得之。」劄子上，而所主執政報罷。後三年，竟得江東漕幹。有孫愿者，赴部乞磨勘，已放散矣。昌曰：「以目下氣色觀之，非但改官參差，且恐折本。」孫大怒，欲治之。伺引見間，部吏有所邀，不從。乃擿曾過房，後歸宗，在法合追所授恩澤。有為道地者，與補初等官。繼從孫道夫少從之辟 【 [孫道夫]字太沖，眉州丹棱人。以張浚薦召對，賜出身，除祕書正字。歷知蜀州，累遷至權禮部侍郎，兼侍講。為宰相沈該所忌，請出，除知綿州。致仕，卒。傳見宋史卷三八二。[少從]漢書卷六一張騫傳云：「其少從率進孰於天子。」注云：「漢時謂隨使而出外國者為少從，總言其少年而從使也。」據孫道夫本傳及宋史卷三一高宗紀八，道夫於紹興二十七年十一月嘗假吏部侍郎充賀金正旦使。道夫辟愿當在此時。】 ，竟失志而卒。前三說皆親見之，孫又先人交承也。昌後莫知所往。
○19瑞鶴仙
「櫻桃抄乳酪。正雨厭肥梅，風忺吹籜 【 [風忺吹籜]「籜」，諸本無異。疑當作「蘀」，詩鄭風蘀兮云：「蘀兮蘀兮，風其吹女。」】 。咸瞻格天閣。見十眉環侍，爭鳴絃索。茶甌試瀹。更良夜、沉沉細酌。問間生、此日為誰？曾向玉皇、案前持橐。龜鶴。從他祝壽，未比當年，陰功堪託。天應不錯。教公議，細評泊。自和戎以來，謀國多少，蕭曹衛霍。柰胡兒自若，唯守紹興舊約。」閩士朱耆壽字國箕，為秦伯和侍郎壽。朱久游上庠，博洽能文，一時諸公皆知之。以累舉得官，監臨安赤山酒。年八十餘而終 【 [朱耆壽]據全宋詞一三五四頁小傳，耆壽乃乾道八年特奏名。[秦伯和侍郎]秦塤，字伯和，建康人。熺之子，檜之孫。紹興二十三年，以右文殿修撰就兩浙轉運司取應，鎖廳薦送第二，居陸游之次，檜怒，至罪主司。二十四年，以敷文閣待制試進士舉，省殿試皆第一，士論為之不平。高宗讀塤策，皆檜、熺語，於是降為第三。未幾，修撰實錄院，年纔十八。尋試尚書工部侍郎，辭免，升敷文閣直學士。二十五年，試尚書禮部侍郎。檜病，詔塤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孝宗乾道中，居建康，家已衰落，至屢典質。見宋史卷四七三秦檜傳、要錄卷一六五、一六六、一六七、一六九及渭南文集卷四四入蜀記二。按：味朱詞之意，蓋謂主戰無成，主和有效，紹興和議為可恃也。此詞當作於隆興議和後。詞中「格天閣」係秦氏閣名。高宗嘗親書「一德格天之閣」賜秦檜。「陰功」當指靖康二年檜進狀金人乞立趙氏事（均詳宋史秦檜傳）。】 。
○20鄭俠封事 【 二說】
監安上門光州司理參軍鄭俠 【 [鄭俠]字介夫，福州福清人。治平中，隨父官江寧，閉戶苦學。王安石知其名，稱獎之。進士高第，調光州司法參軍（本書稱其為司理參軍，誤）。秩滿入都。久之，監安上門。與安石議相左，知其不可諫，乃發馬遞獻流民圖於神宗。下俠御史，治其擅發馬遞罪。復上書，編管汀州，改徙英州。哲宗立，始歸，為泉州教授。元符七年，再竄於英。徽宗立，仍還故官，又為蔡京所奪，自是不復出。傳見宋史卷三二一。】 ，上疏言：「去年大蝗，秋冬亢旱，今春不雨，麥苗乾枯，黍粟麻豆，皆不及種。五穀踴貴，民情憂惶，十九懼死，逃移南北，困苦道塗。方春斬伐，竭澤而漁。大營官錢，小營升米。草木魚鼈，亦莫生遂。夷狄輕肆，敢侮軍國 【 [敢侮軍國]「軍」，鄭俠西塘集卷一上皇帝論新法進流民圖、國朝諸臣奏議卷一一六鄭俠上神宗進流民圖、長編卷二五二所引均作「君」，宋文鑑卷五八論新法進流民圖及東都事略卷一一七鄭俠傳作「中」。】 ，皆由中外之臣，輔佐陛下不以道，以至於此。臣願陛下開倉廪、賑貧乏，有司掊斂不道之政，一切罷去。庶幾早召和氣，上應天心，以延天下蒼生垂死之命。君臣際會，貴乎知心，以臣之愚，深知陛下愛養民庶如赤子，故自即位以來，一有利民便物之事，無不毅然主張行之。陛下之心，亦願人人壽富，而中外之臣，略不推明陛下此心，乃恣其叨懫，劓割生民，侵肌及骨，使之困苦而不聊生。夫陛下所存如彼，羣臣所為如此，臺諫之臣，默默具位而不敢言事，至於規避百為，不敢居是職事。凡百執事，又皆貪猥近利，使懷道抱識之士 【 [懷道抱識之士]「識」，原作「職」，據鮑本、文淵閣本、西塘集、國朝諸臣奏議、長編、宋文鑑及宋史卷三二一鄭俠傳改。】 皆不欲與之言。不識時然耶，陛下有以使之然耶？臣又見南征西伐，皆以其勝捷之勢、山川之形為圖而來；無一人以天下憂苦，貨妻賣女，父子不保，遷移逃走，困躓於藍縷，拆屋伐桑，爭貨於市，輸官糴粟，遑遑不給之狀為圖而獻。臣謹以安上門日所見，繪為一圖，百不及一 【 [百不及一]原作「百不一及」，據鮑本、西塘集、國朝諸臣奏議、長編、宋文鑑、長編本末及東都事略改。】 ，已可咨嗟涕泣，而况於千萬里之外哉！謹隨狀呈奏。如陛下觀臣之圖，行臣之言，自今以往，至于十日不雨 【 [至于十日不雨]「日」，原作「月」，鮑本同；今據商本、西塘集、長編、宋文鑑、長編本末、東都事略及宋史改。】 ，乞斬臣於宣德門外，以正欺君謾天之罪。如少有所濟，亦乞正臣越分言事之刑。」 【 按：鄭俠此疏全文見其所著西塘集卷一、宋文鑑卷五八及國朝諸臣奏議卷一一六，長編卷二五二、長編本末卷六○、東都事略鄭俠傳及宋史鄭俠傳亦均有徵引，諸書字句俱有所不同。除史書當經史臣刪潤外，其他諸本之異當係作者屢加修改所致。】 初不得即達，乃作邊檄，夜傳入禁中。時永洛失律，上方西顧 【 [永洛失律]按「洛」當作「樂」。元豐五年五月，遣給事中徐禧治鄜延邊事。八月，城永樂。九月，夏人三十萬攻永樂，宋軍不利，夏人遂圍城。未幾，城陷。徐禧等死之。見宋史卷一六神宗紀三及卷三三四徐禧傳。事在鄭俠上書後八年，非同時事也。周煇此誤疑沿自朱彧萍洲可談卷一。】 ，檄至不敢遏，秉燭啟封，見圖畫飢民纍纍然，莫測，繼知為諫疏，乃詔鄭俠勒停，編管汀州 【 按此說亦沿朱說而誤者。俠之上書在熙寧七年三月二十六日，神宗閱後第詔開封府劾俠擅發馬遞之罪（見長編卷二五二），而勒停編管汀州則在同年六月九日乙亥，坐又上書請黜呂惠卿而用馮京為相（見長編卷二五四），非坐上流民圖之罪也。】 。視當時諸公所上封事，雖最切直，或謂凡人論天下利害，所貴即悟主意罷行之；若語言太訐，使人主有不能堪，而自取譴斥，亦何補於事！漢元帝欲御樓船，薛廣德諫從橋，曰：「陛下不聽臣，臣自刎，以血汙車輪，陛下不得入廟矣！」元帝不悅。先驅張猛進曰 【 [先驅張猛進曰]「先驅」原作「先歐」，乃漢書卷七一薛廣德傳「■〈區攵〉」字之訛，今據鮑本、商本改。】 ：「乘船危，就橋安。聖主不乘危。」元帝曰：「曉人不當如是耶？」 【 見漢書卷七一薛廣德傳。】 以是知諫有取於諷也。俠字介夫，福州人。書既上，或謂中有主之者，故興詔獄。俠改徙英州，辭連馮京、王堯臣、丁諷等。亦及責王安國，除毀，放歸田里。皆繇呂惠卿與安國兄有隙，故入其罪 【 按：「王堯臣」當作「王克臣」。長編卷二五九載：熙寧八年正月庚子，「參知政事、右諫議大夫馮京守本官知亳州，權發遣戶部副使王克臣追一官，司封郎中、集賢校理丁諷落職監無為軍酒稅。……汀州編管人鄭俠改英州」。「呂惠卿憾俠不置，且惡馮京異議，欲藉俠以排去京，幷及王安國」，白上言「俠前後所言皆京使安國導之」。俠與安國同非新法，安國親厚之。俠詣登聞檢院諷判檢院，延與坐啜茶，稱獎之。王克臣為鹽鐵副使時嘗薦俠。俠逐，克臣遺金三十兩。「始上書，惠卿事安石如父子，安國負氣，惡其憸巧，數面折之。惠卿切齒。及安石罷相，引惠卿輔政，惠卿遂欲代安石，恐其復來，乃因俠獄陷安國，亦以沮安石也」。[王克臣]字子難，洛陽人。第景祐進士，仕累通判壽州。熙寧中，為開封、度支二判官，遷鹽鐵副使。坐鄭俠事奪官。復為戶部副使，以集賢殿修撰知鄆州。元祐四年，以龍圖閣直學士、太中大夫卒。傳見宋史卷二五○。[丁諷]祥符人，尚書右丞丁度之子。仁宗寶元二年，嘗為奉禮郎（長編卷一二五）。嘉祐元年在太子中允、集賢校理任（長編卷一八四）。神宗熙寧二年八月壬戌，坐受刑名敕不即下，由同判刑部貶通判復州（宋史卷一四神宗紀一）。熙寧八年正月庚子，坐鄭俠事，由司封郎中、集賢校理落職監無為軍酒稅（長編卷二五九）。】 。熙寧十年手詔：「英州編管人鄭俠，元犯無上不道，情至悖逆，貸與之生，已為大惠，可永不量移。」以有司用赦，應量移鄂州故也。於是刑房官吏皆被責罰 【 見長編卷二八四，事在熙寧十年八月己丑。】 。
又一說，上覽俠書，遂詔學士承旨韓維、知開封府孫永體量免行錢，三司使曾布體量市易，又發常平倉及放商稅，而青苗、免役亦權罷催。凡一十八事 【 亦見宋史鄭俠傳、夏之文所撰鄭俠墓誌（西塘集附）、謝鳳所撰鄭俠傳（同上）。[孫永]字曼叔，長社人。擢進士第，調襄城尉。為諸王府侍讀。神宗即位，擢天章閣待制，安撫陝西。歷知州郡，進樞密直學士、知開封府。神宗慮立法未盡，詔永及韓維究實。永言不便，罷為提舉中太一宮。哲宗朝，召拜工部尚書。元祐元年，遷吏部，屬疾，改資政殿學士兼侍讀，提舉中太一宮，未拜，卒。謚康簡。傳見宋史卷三四二。[曾布]見卷六第四則注[四]。[體量]究實也。參拙著宋代公文用語試釋。】 。繼下詔曰：「朕於致治，政失厥中，自冬迄春，愆陽為沴。四海之內，被災者廣。意朕之聽納不得於理歟？獄訟非其情，賦斂失其節，忠謀讜言鬱於上聞，而阿諛壅蔽以成其私者衆歟？中外臣僚，直言闕政。」詔文，維所草也 【 據長編卷二五一，求言詔下於熙寧七年三月二十八日乙丑，而溫國文正司馬公文集卷四五應詔言朝政闕失事稱為「三月三十日詔」。「朕於致治」，長編作「朕涉道日淺，晻於致治」（長編本末卷六○「晻」作「昧」），司馬光疏同。故本則所引詔書，雖為節引，而「晻」或「昧」字實不可刪，想為手民所脫耳。】 。初，司馬光自判西京留臺以歸，絕口不論時事。至是，讀詔泣下，乃復陳六事：一，青苗；二，免役；三，市易；四，邊事；五，保甲；六，水利云 【 見司馬光應詔言朝政闕失事。】 。